南非是唯一拥有三个法定首都的国家。依照职能的不同，南非将开普敦设为立法首都，布隆方丹为司法首都，比勒陀利亚为行政首都。
三个首都的名字都来自欧洲。立法首都开普敦（Cape Town）来自英语，意为“海角之城”。司法首都布隆方丹（Bloemfontein)来自南非荷兰语，意为“花的源泉”。这两个名字都包含着积极的含义。
▲南非三个首都位置
但行政首都比勒陀利亚（Pretoria）的名字却出现了争议。该城始建于1855年，名字是为了纪念白人（布尔人）开拓者领袖比勒陀利乌斯（Andries Pretorius）而得来的。比勒陀利乌斯是欧洲殖民者和种族隔离的推行者，因此比勒陀利亚这个城市的名字备受争议。
▲安德列斯-比勒陀利乌斯
2000年，南非对城市的行政区划进行了调整，以南非8大城市（包括3个首都）的市中心为核心，联合城郊区域合并为“大都会自治市”。其中，两个首都——开普敦和布隆方丹大都会自治市的名字，与城市核心区的名称一致，即开普敦隶属于“开普敦市大都会自治市”。
但另外一个首都——比勒陀利亚为核心的大都会自治市没有叫做“比勒陀利亚市大都会自治市”，而被命名为富有本土元素的“茨瓦内市大都会自治市”。
▲比勒陀利亚和大都会自治市的名称不一致
2005年，南非地理名称委员会提出了将“比勒陀利亚改名”改为“茨瓦内”的方案。
然而，该方案既没有得到上级部门的批准，亦因为当地市民的分歧，因而没有进行全民公投。更名方案被搁置。那么，比勒陀利亚的更名计划为什么没有实行呢？
一、比勒陀利亚成为首都
在欧洲殖民者到来之前，南非的主要居民是班图人。最早到达南非东北部河谷的居民是一支以游牧为主的恩古尼人部落。
▲南非的恩古尼人
在河谷地带逐水草而居的恩古尼人，以当地部落首领的名字将河谷命名为“茨瓦内”。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南非与世隔绝的状态逐渐被打破。
▲茨瓦内（比勒陀利亚）所在的地区，河谷地带
1652年，荷兰殖民者率先在好望角登陆。荷兰在此地开拓殖民地之时，宗教改革运动在欧洲大陆如火如荼的进行。荷兰是新教国家，不堪忍受天主教迫害的新教徒纷纷逃亡至荷兰。
荷兰鼓励新教徒移民，巩固好望角殖民地的统治。这些白人移民经过几代的融合，形成了说荷兰语的“布尔人”。但当时荷兰在非洲南部的殖民地仅限于沿海的好望角一带，广大内陆地区依然是当地的部落联盟。
▲荷兰人占领好望角
18世纪时期，荷兰在英荷战争和法荷战争中失利。荷兰在南非的殖民地引起了英国觊觎。1814年，荷兰退出了好望角殖民地。英国将殖民地的首府改名为“开普敦”，意为“海角之城”。
尽管英国人获得了开普殖民地，但经过荷兰数代人的统治，说荷兰语的布尔人是这里人数最多的白人移民。布尔人对于英国殖民者的到来十分抗拒，但因为实力相对较弱，他们不得不放弃了英国人占领的沿海地区，向北方内陆迁移。
1836年，布尔人在司令官安德烈·比勒陀利乌斯的带领下，在内陆地区建立了赖登堡、温堡、奥兰治等多个布尔人殖民政权。
北方内陆虽然气候适宜，但当地依然有众多的土著，布尔人政权时刻有被土著部落进攻的风险。在比勒陀利乌斯的指挥下，布尔人击退了土著部落的进攻，稳住了政权。
1852年，比勒陀利乌斯将了赖登堡、温堡等殖民区合并为“德兰士瓦共和国”。奥兰治没有与德兰士瓦合并，而是成立了自由邦，以布隆方丹（意为花之泉）为首都。
▲布尔人的两个国家
1853年，德兰士瓦共和国总统比勒陀利乌斯去世。为了纪念他捍卫国家独立的功绩，在其子小比勒陀利乌斯的主持下，1855年德兰士瓦共和国的首都被命名为“比勒陀利亚”。
▲比勒陀利乌斯的纪念雕像
当时英国对相对荒凉的内陆兴趣不大，因此承认了两个布尔人国家的独立。布尔人大举北迁，使得英属开普殖民地的白人数量减少。为弥补空缺，英国鼓励英国移民，英国移民后裔成为了英属开普殖民地的主要白人。
原本英国和两个布尔人国家可以相安无事。19世纪80年代布尔人国家发现了黄金和钻石，刺激了英国独霸南非的野心。英国发动两次布尔战争（1880年-1881年；1899年-1902年）消灭了“德兰士瓦共和国”和“奥兰治自由邦”。
▲布尔战争
1910年，英国将英属开普殖民地和两个原布尔人国家合并成“英属南非联邦”。英国虽然在战争中战胜了布尔人，但布尔人不仅在联邦内白人人口数量（56%）占据优势，而且凭借着黄金、钻石带来的财富优势实际控制了议会。
▲英属南非旗帜
为了维持联邦的统一状态，英国殖民当局和布尔人达成妥协，比勒陀利亚、开普敦和布隆方丹均为联邦首府，分别承担行政、立法和司法职能。
二、白人比例最高的首都
南非联邦成立伊始，南非荷兰语和英语共同定位官方语言。布尔人和英国移民后裔以白人的身份出现在南非的政坛上。
在联邦内部，尽管黑人数量占据80%比例，但白人掌握了国家的权力，有色人种地位低下，一直被排挤在权力中心之外。在英国殖民时期，南非推行了种族隔离政策。1913年时期，南非颁布《原住民土地法案》，严格限制黑人对土地的所有权。
二战后，英国给予南非最大程度的自治，仅保留名义上的宗主权。三个首府继续承担行政、立法和司法首都的地位。获得自治的南非联邦出台种族隔离法案，将种族隔离制度合法化。
南非白人作为统治阶层，主要生活在城市的核心地带，黑人则生活在城郊和农村。
▲种族隔离时期，南非只允许白人坐的椅子
1961年，南非脱离英联邦，成为了独立的南非共和国。独立后南非凭借丰富的资源和先进的科学技术成为了“准发达国家”的一员。
与此同时，非洲民族解放运动的兴起，欧洲在非洲建立起来的殖民体系趋于瓦解，欧洲殖民者后裔有的选择回到了欧洲，有的则移民至经济发达、且政权掌握在白人手里的南非。
▲黄金，南非经济腾飞的主要矿产
在南非，行政首都比勒陀利亚恰恰位于金矿、钻石资源最丰富的地区。20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比勒陀利亚成为了三个首都中经济发展程度最高的。
此外，比勒陀利亚的城市名是为了纪念布尔人的开拓者比勒陀利乌斯父子。因此比勒陀利亚在南非白人心中的地位十分重要。发达的经济吸引了白人来到比勒陀利亚工作定居。到20世纪80年代，比勒陀利亚全市人口中白人比例高达75%，是三个首都中白人比例最高的。
▲20世纪80年代的比勒陀利亚
三、去种族化的改名风波
南非实行种族隔离制度使得种族矛盾愈加尖锐。曼德拉为首的平权运动被认为是争取平等的象征。然而曼德拉却被南非白人当局镇压，本人被捕入狱。
国际社会也对南非发起了一系列制裁。20世纪80年代，包括美国、英国在内的众多国家对南非发起了撤资运动。
▲英国首都伦敦抵制种族隔离
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南非白人政权于1990年释放了曼德拉，南非逐渐走向了种族和解。1991年，南非正式颁布了新宪法，废除了《人口登记法案》，臭名昭著的种族隔离制度就此终结。
1994年，曼德拉当选为南非第一任黑人总统，崭新的南非站在非洲大陆的南端。
▲曼德拉当选南非第一任黑人总统
实现种族和解后，南非对于行政区划做出调整。2001年，南非将比勒陀利亚、开普敦和布隆方丹在内的8个大城市的市中心为核心，合并周边的城市组成“大都会自治市”。
开普敦和布隆方丹名称的含义分别是海角城、花之泉，都有美好的象征含义。因此，以开普敦和布隆方丹为中心的大都会自治市依然保留了这两个名字。
▲开普敦
比勒陀利亚却是例外，该市名称来自殖民者首领比勒陀利乌斯父子。比勒陀利乌斯在职期间，曾率领布尔人入侵当地土著部落，比勒陀利乌斯被认为是“白人至上”以及“奴隶制的推崇者”。
为了表示对殖民元素和种族隔离制度的切割，以比勒陀利亚市中心为核心建立的大都会自治市命名为“茨瓦内”。比勒陀利亚是唯一的都会区名和市中心名字不一样的首都。
▲南非豪登省行政区划，比勒陀利亚属于茨瓦内市都会区
2005年5月26日，南非地理名称委员会向市议会提出了将“比勒陀利亚”的名称改为“茨瓦内”的方案。根据南非地理名称委员会的说法，这样既可以让大都会自治市的中心和大都会同名，也表明了与殖民、种族主义说不，彰显本土特色。
▲南非豪登省的自治市分布，茨瓦内的政府所在地位于比勒陀利亚
四、搁浅的改名计划
根据南非新宪法（1996年）的规定，南非地理名称委员会提出的更名方案需经过南非艺术和文化部的核准。
▲茨瓦内市大都会自治市的标识
该方案没有得到南非艺术和文化部的核准。比勒陀利亚作为城市名已经有150多年的历史。
改变城市名对于城市运行带来了极高的成本。当时南非正处于经济恢复时期，很难承担改名的成本。
在国际舞台上，比勒陀利亚的名称远远大于茨瓦内。改名也给国际组织在南非的运转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当时南非赢得了2010年世界杯的举办权，成为了非洲第一个举办世界杯的国家。比勒陀利亚就作为9个举办城市之一。
鉴于改名带来的不利影响，当时的南非艺术和文化部长帕罗·敦佐没有核准南非地理名称委员会提出的更名方案。比勒陀利亚更名没有实质进行。
▲2010年南非世界杯时期的洛夫托斯球场，位于比勒陀利亚
此外，根据南非宪法的规定，城市名称更改还需经过全民公投。公投比例过半才能正式生效。比勒陀利亚自1855年被确立为首都以来，一直是白人聚居地。
种族隔离制度实行时期，比勒陀利亚是经济最发达地区的首都，一直以来也都是白人比例最高的城市。
20世纪90年代之后，尽管南非白人比重进一步下降。如今，开普敦（34.9%）、布隆方丹（29.8%）的白人比重都已不到城市总人口的一半。
但比勒陀利亚市区100万人口（2015年）中，白人依然占据52.5%的比重，是三个首都中白人比重最高。因此，比勒陀利亚当地市民强烈反对城市更名。
▲南非白人抗议比勒陀利亚改名
这就意味着即便改名提案即便被核准，但在全民公投中极有可能遭遇惨败。因此，比勒陀利亚的更名方案就此不了了之。
都会区（茨瓦内市大都会自治市）和市中心（比勒陀利亚）两个名字的出现，恰恰也是两个种族从相互斗争，到暂时和谐局面的体现。
长期作者｜雄鹰
直播吧体育作者｜足球与历史爱好者
责任编辑｜Thomas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毕业生｜环球情报员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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