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冯蔓的视频电话响了，见是闺蜜打来的后，她勾起唇角点了接听。
“蔓蔓，你咋胖成这样了？！”
视频刚一接通，闺蜜就发出了一声惊呼。
冯蔓心下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拍着脸为自己辩解：“朱磊和他妈妈都说胖点好，更利于宝宝发育。”
“理没错，但你这也胖得太厉害了。”
冯蔓若有所思地支开了话题，但却完全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晚上，冯蔓望着体重秤上的数字，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她怀宝宝前的体重是98斤左右，宝宝四个月时，称了是105斤。
可现在竟有121斤了！也就是说，这一个月零几天时间，她胖了16斤。
她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将体重秤归零后，脱掉羽绒服又重新站了上去。
这样连试三次，得来的数字都相同后，她终于相信自己是真的胖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老公朱磊下班回来后，她把这事跟他说了。
朱磊脸上的表情，由微张嘴的诧异到不相信再变为相信后，表斩钉截铁地表示第二天就带她去医院。
果然，连医生也说她这情况有些蹊跷。
三天后，化验结果出来了。她近段时间的激素摄入量太大，是她发胖的直接原因。
医生还说，肚子里孩子畸形的风险明显增加了，最好是不要。
02
检查结果和医生的话，像一场突如其来磅沱大雨，淋得冯蔓一家人从头到脚都是凉的。
为了迎接这个孩子的到来，婆婆早买好了出生时要穿的衣服，洗好晒干，码得整整齐齐。
公公带外孙逛玩具店时，也顺带买回了好几个初龄宝宝的玩具。
更别说她和朱磊为了给他取名字所费的功夫了。字典，网上的取名网站，都逛遍了。
而今，这一切都被这莫名其妙的激素，搅成了一场空。
让全家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激素究竟哪儿来的？
冯蔓依旧跟以前一样，早晚餐跟家人一起吃，中午在单位吃。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婆婆多熬了几次骨头汤。可每次喝汤也都是全家人一起吃，从没给她开过小灶。
带着一万个不解，冯蔓无奈地跟家里商量，保险起见，还是遵医嘱拿掉孩子的好。
家人尽管百般不情愿，也只得默认了她的决定。
可当她把这想法跟闺蜜说起时，闺蜜却说：“问题是，你还要怀孕的啊，不把问题的源头找出来，下次怎样才能免于重蹈覆辙？”
冯蔓苦恼地说：“我们把所有的可能都分析过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这段时间我一没感冒二没磕着，连药的边都没沾。饮食习惯也没变动，实在弄不清楚问题出在哪儿。”
闺蜜不假思索地回答：“说难也不难。你不是这四十来天才出现这情况的吗，那就看什么东西是你家人没吃你吃了的，或是以前没吃近段才吃的。”
听到这儿，冯蔓发出一声惊叫：“呀！”
03
一语惊醒梦中人。闺蜜的话，一下就将冯蔓点醒了。
牛奶！
正好就是她上次称完体重前后，朱磊说接下来孩子长得快了，她又胃口不好，怕营养跟不上，替她买回了两罐牛奶。
第二天，冯蔓抱起那罐还吃完的牛奶粉就往医院跑。
果然，医院的卫生监督部门在那还没吃完的小半罐牛奶粉里，真的检测出了大量的激素。
冯蔓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朱磊，问他牛奶是在哪儿买的。
不知是不是冯蔓的错觉，当朱磊听到那诡异的激素是来自他买回的牛奶粉时，在电话那头有好一会儿的沉默。
冯蔓连问他两遍牛奶是哪儿买来的，他都没吱声。
冯蔓又想，他大概也是在消化这事，或是在回忆，就没在意。
让冯蔓气馁的是，朱磊竟然说，他想不起是从哪个店买回的了。并劝她说，反正这孩子是不能要了，这种牌子的牛奶不能喝，换其它牌子的就是。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如果这家店卖的都是这种黑心奶，那要害死多少条生命？”
冯蔓一再提醒朱磊，让他再好好想想，买牛奶的那天都去过什么地方，小票有没有留着。
可朱磊依旧斩钉截铁说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因医生说冯蔓这孩子既然决定不要，那越早打掉对母体的损害就越小。
所以，无奈之下，冯蔓只得去医院去引掉了孩子。
五个多月的宝宝已经完全成形，冯蔓甚至能够感觉到他滑出自己的身体。
身体的痛是次之。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就被剥夺了活下去的权利。
一想到这，她的心就揪起来地疼。
如果不是这该死的牛奶，该死的激素，三个多月后，她的孩子就要蹦哒着红彤彤的胳膊腿来这人世间报到了。
04
坐小月子的那段时间，冯蔓心下一刻也没忘记去找卖牛奶的商家。她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他们不能再去祸害他人！
小月子还没坐满一个月，她就将家门口附近的母婴店和超市摸了个透。卖这种牌子牛奶的，总共只有五家。
但是，因为没有购物小票在，没有哪家愿意承认她手上的，就是他们家卖出去的。
冯蔓把朱磊的衣服口袋和车上都翻了好几遍，每次都将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遗漏任何小纸屑，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冯蔓无奈跟朱磊发牢骚说，如果他真记不起这牛奶是哪儿买的，那她就只能去卫生监督所和工商所投诉了，她就不相信这天下就真的没有了王法。
怎料，朱磊一听，脱口就吼道：“我看你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瞎折腾！”
朱磊突兀的高音，把冯蔓吓得一愣。
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朱磊，那孩子难道不是你的亲骨肉吗？说没就没了，你就一点儿也不心痛？”
冯蔓话还没说完，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朱磊见状，心一软，连忙伸手搂住她，柔声说：
“你受苦了，我知道。可是你想，即便你去了卫生监督所那又怎么样，你以为他们真的能查出是哪家店卖出去的？就算查出来，你拿什么去跟他们斗？你是以卵击石，他们会搅得你永无宁日的。听我话，算了，好吗？”
冯蔓定定地望着这个同床共枕了两三年的男人，沉默了。
第二天，冯蔓没再犹豫，果断将牛奶粉送到了市卫生监督部门。
05
三个工作日后，冯蔓接到电话，她送去的牛奶粉中，的确检测出了压根儿就不该有的激素，他们将对全市所有的同类产品突击检查，
半个月过去了，冯蔓往那儿跑第四趟时，终于得到了答案：本市所有被查产品，任何一家的产品，都没有查出异样。
冯蔓失望而归，心下全是不甘。
她怅然地在河边吹了一阵冷风后，感觉手脚都冻僵了。
之后，她将几个闺蜜喊了出来，准备痛痛快快地嗨上一晚，跟之前的阴霾彻底作别，重整旗鼓展望未来。
吃饭间，你一嘴我一语的，又说到牛奶的事情上来了。
在公安部门工作的楚姐，听冯蔓说起朱磊的反应时，冷不丁插嘴说：“我随便说的，你们也随便听看。你们有没有觉察到朱磊有问题……”
旁边有人打岔：“你们搞公安的是不是看谁都像贼，你是说他会害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人家对咱蔓蔓一见钟情，他们家三代单传耶！”
“我没这么说，只是凭感觉，他有些不对劲。”
闺蜜说到这儿顿住了，眼睛望着冯蔓。冯蔓突然想起她第一次给朱磊打电话告诉他激素来自于牛奶粉中时，他那片刻的沉默。
“你说说看，反正没事，我们就当故事听。”
“你想啊，帮怀孕的妻子买牛奶这事，是不是得非常慎重？首先得选放心的牌子，其次就要注意看保质期，对吧？那就得选个靠得住的正规的店吧？他名牌大学毕业，会连这点常识也没有？”
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注视着楚姐。
可楚姐偏偏还将筷子上一小块鱼肉里的刺挑了又挑，有条不紊地送进嘴，嚼了好一会儿吞下后，又抿了口饮料，咂巴了两下嘴，才接着说：“他说不记得地方是假，不想说才是真。”
就当众人若有所思时，她又补充说：“或者，他压根儿就不知道。因为，奶粉不是他买的。”
后一句话，把包括冯蔓在内的所有人，都惊住了。
06
楚姐的话如同一支奏坏了的曲子，阴魂不散地缭绕在冯蔓的耳边。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她再次问起了朱磊买牛奶粉的地方。不出她所料，朱磊对她的这一举动，表现出了极度的不耐烦甚至厌恶。
冯蔓的心一点点地下沉，她抿紧双唇沉默片刻后，一字一顿地说：“我的孩子也是一条命。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只能报警了。”
冯蔓发现，听到“报警”两个字后，朱磊的整个身体都像是僵住了，又直又呆。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在阳台抽烟的朱磊终于走了进来，缓缓走到冯蔓身边，小声说：
“对不起，老婆。奶粉的来处我愿意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不去报警，好吗？”
冯蔓非常清楚地感觉到，朱磊这话一出，自己的心就裂开了一条硕大的缝隙，很快里边便幻化出了一张血盆大嘴。
朱磊知道事情的源由！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但他没说，他在保护另一个人。
“我不能确定一定是她做的。但是，奶粉是她送的，她也够得着激素类的药物……”
冯蔓咬牙切齿：“说！”
“你得先答应我不报警，行吗？因为，你一报警，万一查出了真是她做的，我可能也会被牵连。”
冯蔓不再说话，作样子拿起手机来打电话。
“好，我说。”
朱磊说，那两罐牛奶粉，真不是他买的，而是他在社区诊所上班的前女友送的。
冯蔓强忍着身体的剧烈抖动，死死抱紧双臂，身子蜷缩作一团，好不容易才听朱磊把前因后果说完。
07
原来，早在介绍人将朱磊介绍给冯蔓之前，朱磊就已经有了一个谈了多年的女友。
二人是高中时同届不同班的同学。
朱磊成绩好家境也好，可女友却只上了大专，毕业后去朱磊家附近社区当了一名合同工。
让人始料不及的是，朱磊毕业后将女友带回家一看，却遭到了集体反对。
朱磊的姐姐姐夫，朱磊的父母，都不赞同他找她。因为，朱磊这女友，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却足有一百三十多斤。
朱磊父亲是市人大代表，母亲是中学教师，自小对他的要求甚高，寄予的期望更高。
他们一直希望他能娶一个无论是长相还是工作，都与他旗鼓相当的女孩为妻。
历经近十次的相亲后，朱爸爸的一个战友领来了在事业单位上班的冯蔓。
朱磊第一次见冯蔓的时候，几乎眼睛都移不开了。
她长得真是美。
乌黑的长发，苗条高挑的身段，更别说那圆溜溜的双眼，弧线优美的侧颜，和那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的红唇了。
他情感的天平没有一丝犹豫地就倒向了她这边，他彻底沉沦了。同样，冯蔓也对家室清白长相帅气身材匀称的朱磊非常满意。
在双方父母的推波助澜下，他们俩顺理成章地恋爱结婚了。
新婚的激情慢慢褪去后，朱磊猛然发现，他兜兜转转重新恋爱又结婚了，前女友竟然还孤身一人。
所以，一个百无聊赖的夜晚，他顺手给她发的朋友圈点了个赞。旧情复燃，往往就这一个小红心就够了。
朱磊说，他把冯蔓的照片给前女友看时，前女友跟他说，冯蔓像极了《西游记》中的女儿国国王。
08
二人死灰复燃三个多月后，冯蔓怀孕。
朱磊喜出望外，激情之下，他把这大喜的事跟前女友说了，并说可能以后不怎么方便出来见她了。
朱磊说，前女友当时只说了一句：“她命真好。”
孩子四个月大时，朱磊无意间跟前女友说起了冯蔓胃口不好，他担心孩子发育跟不上。
朱磊的本意，是想找前女友问问，有什么办法可想。怎料，前女友隔天便买来了两罐奶粉，让他带回家。
“我不能肯定是她做的。可是，天时地利人和，只有她既有动机又有可能。”
冯蔓报警后，警方马上就找到了朱磊的前女友周芸知。
在她的交代下，警方又找到了她当时买奶粉时的监控，并调查清楚了激素药物的来源和操作方法。
关于动机，周芸知交代说，她是见不得朱磊的老婆比自己漂亮，想让她也变胖变丑。那样，不说她的夺夫之恨得报，心里起码也平衡了些。
朱磊要不要落个包庇罪，冯蔓不关心。她只知道，他们的婚姻是彻底到头了。
等待周芸知和朱磊的，是法律的惩罚和良心的谴责。
但于冯蔓来说，丧子之痛和对身体的浩劫，都是难以磨灭的摧残。对人性和枕边人的惧怕，更不知何时才能消失。
生活不易，感情和婚姻的底线，还是不要随意跨越的好。
—完—
